7月26日，杨黎和张军的对谈《汉语为什么是一种二流语言》被我转发之后，韩东做过一次回复，见《口语、方言、普通话（关于诗歌问题的一次即兴讨论）》。8月8日，张军又汇集了一些朋友的观点，发布了《吴语和粤语到底是不是方言？》一文，其中引用了韩东上次的回复，并在文中有针对性地回应了韩东。以下是韩东就此所做的答复，以及杨黎和韩东的讨论。我相信，这会让很多人想起20年前的那场韩杨诗观之争。时隔20年，韩杨再次谈玄论道，锋芒不减当年。

——芦哲峰

韩东：

张军看不懂普通话吗？难怪。要么就是故意歪曲。我说方言是多样性问题，说过要灭除吗？说的大概是相反的。关于普通话以及秦制，我说的是即使强奸所生的孩子也是孩子，甚至贵不可言。我说了强奸贵不可言吗？

韩东：

其实那天我回了老杨一堆，因误操作都删除了，懒得再写。既老杨所论附议者不少，你们可派个代表一对一说个畅快。老杨本人更好。别搞群众运动，我不适应。

芦哲峰：

重新看了一下张军说的，确实是他的理解有误。即使是强奸生的孩子也贵不可言，和强奸贵不可言，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
韩东：

先找你论吧。语言是否高档和起源无关，何况，我们目的在诗歌，而非在语言。用好的语言才能写好的诗歌，这种因果想象才是一种原始思维。这种原始的直观思维其实一直贯穿在废话理论中，厘清能指和所指等等，在语言的原子分子层面捣鼓，以为便可达成“正确”的诗歌。即使就进化论而言，进化也都是取“废物利用”一途的，比如聪明如手也是动物的利爪变来的，手起源于“脚”，当初就是“脚”，和脚一样笨！能起到手的作用那它就是手了。汉语起源于象形文字有何不可？它不能满足今日之交流所需吗？拼音语言你也可以认为起源于动物嘶吼，谁的出身都不那么高贵。以出身论英雄完全不成立。况且我们说的是诗，不是语言。就算汉语是二流的吧，也可能写出一流的诗。就算英语是一流的，也可能写出二流甚至三流乃至不入流的诗。

杨黎：

一、我们说的是诗，而不是语言。真这样就好了，压根没什么可说。但是，皮之不存毛之焉在？

二、文字的发展史即是材料史，也是语言史。会意文字是文字的一种发现，但却是反对文字与生命、身体有机联系的发展，在我看来就是违背我的诗歌写作。这样的脚，变不成手。

三、说到交流，我最不信任的就是语言是交流的工具，无论是好工具还是坏工具。它完全拉低了语言的纬度。古人说，仓颉造字，惊天地泣鬼神，那是为了你们勾兑的方便？当然，我这样想，也许全错了。只是错到底，也不回到中国这边。

韩东：

1、老杨瞧不上汉语，还是在说它文、言分离，但今天我们并非用文言写诗，恰好是普通话的存在弥合了文、言分离的“缺陷”。如果你硬要说普通话也是不能说的，或者，它和方言间有文、言障碍，那也无法。至少在普通话范围内这个隔断是想象出来的。此外，粤语之类的方言也不是文、言合一的，有其言，而文不对应。如果文言合一或有相当的互动性才算得上完备的语言，粤语之类的方言与普通话相比就是“半拉子”语言。

2、所谓好的语言才能写好诗，这样的逻辑在我这里是不成立的。理由说过，不赘。诗并非皮，也不来自于毛，它只有一个高度：超越。而“低度”原则上可以无限。本是无中生有之物，如何却仰赖起“作为交流工具”的语言来了？

3、老杨既不信任语言作为交流工具的属性，又为何如此看重文、言合一或一体？此间出现的最大障碍还是互换信息的差错，本质上是交流障碍。据说英语是更好的工具语言，或许成立，这不正是老杨所要反对的吗？

杨黎：

1、我瞧不上汉语，并不是我懂其他语。我说过我是一个可怜的文盲，我不喜欢家里的原配，并不等于我在外面有人了。想是想，但的确没有。

2、我认为汉语不爽，仅仅是从使用者的角度‘感受’到的。如果有一点理论，也是道听途说。比如。我一直反对罗兰巴特，我认为他把能指偶然化把意义绝对化就是错误的。这个错对，不是理论，是一个诗人在写作中的真实的经验。如果牵涉到文字的发展，自然是动物的嘶喊（韩东语）更与语言的本质、生命的本质更接近。

3、我信太初有言，不信语言的交流价值。至于英语是不是最好的语言，或者其他，我一个文盲真不敢乱说。我说汉语二流。因为感同身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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